在一間民藝館裡,小女孩問媽媽:『那是什麼啊﹗』
 
『喔﹗那是繡花鞋』
『那是給洋娃娃穿的嗎﹖』
『不!以前中國女生都穿這樣的鞋,媽媽的奶奶、外婆都穿過。』
那麼小怎麼穿啊﹗』怎麼穿﹖
 
我久久的凝視著玻璃櫃內那一半架子半舊繡花小鞋,思維不覺飄向渺遠的記憶河流,
停駐在一雙扭曲變形如粽子般的小腳上.......
一樣好奇多問的小女孩望著盤腿倚在床上抽煙袋的祖母;
 
『奶奶,纏腳痛不痛﹖』
『當然痛嘍﹗火辣辣的痛,錐心刺骨的痛,往死而痛,每天晚上抱著腳哭....』
 
『那你為什麼還要纏呢﹖』
『由不得我啊﹗我們那年頭的女人,什麼事都由不得自己啊......
不像你們這麼命好,可以唸書識字,又有一雙大腳丫多好........』
在一長聲喟嘆中,奶奶瞇起眼,
 
吐了兩口煙,圍繞在無聲嘆息中。很多年來,一直很難忘記奶奶那一臉落寞。
那一聲長歎,包含了多少身不由己,多少無奈的悲哀﹖
多少無聲的控訴﹖直到很久以後,我才漸次體會到,
有一雙大腳丫,不但好,而且...是....多麼的....幸福....的。

 

多年前赴大陸旅行,在火車上遇到四個年輕學生,
知道我們打台灣來的,便很熱情的聊了起來。
起先,他們驕傲的表示,祖國有多進步,現在的日子有多好,
人人有飯吃.......言詞間帶著幾分炫耀和得意。
及至談到出國旅行,他們原本飛揚的意志,
立刻弱了下來,臉色也變得黯淡。
 
『還是你們好,想上哪就上哪,多好........』
 
在那一瞬間,突然覺得有股巨大的暖流在胸中橫過。
原來,想上哪兒就上哪兒是一種幸福,而我從來不知道。
 
幾個朋友到阿里山看日出,清晨5點32分,當金橘色的陽光通過雲層,
由山峰升起時,眾人興起一片歡呼,而小章卻掩面而泣。
眾人笑他是濫情,沒見過世面,不過是看個日出,何至如此﹖
眼淚也太廉價了吧﹗
 
小章ㄧ點也不生氣,只仰起爬滿淚水的臉,徐緩的說︰
『我來之前,中風兩年的爺爺跟我說,他上過阿里山兩次,
都沒看過日出,叫我一定要睜大眼睛好好看個清楚。
 
爺爺說:『很多景觀是可遇不可求的,就像人生際遇一樣..........
我第一次上山就欣賞到這麼美的日出景,
實在好幸福,好幸福.........』沒有人再開口了﹗

 

 
有個富翁,什麼都有,卻總悶悶不樂,老覺得還少了點什麼。
一日,他經過市集,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,便很輕蔑的扔了一個小錢,
 
並調侃說:『像你這樣一無所有的活著,還有什麼意思﹖』
 
『喔﹗大人,我雖然沒錢、沒勢,可是,我有一樣您沒有的寶貝。』
 
『哦﹗你有什麼寶貝﹖我可以出高價向你買,快說﹗快說﹗』
 
『只怕你買不起﹗』『笑話!我不信天下有我買不起的東西。』
 
『這樣東西它不賣的,因為它不能賣,它是一種感覺-------就是幸福。』
擁抱幸福其實很簡單,是我們把它物化,類型化了﹗
幸福只是一種內在心靈感覺,在某一剎那,心中的某一根隱密的弦,
忽然被牽動,泛出圈圈甜美的滿足感,那便是幸福。
 
每個人的感情世界,都有如隱密的宮殿,年齡越增加,門戶的防備越森嚴,
於是,要進入其中,要被撥動,便越不容易,於是,常常覺得不快樂,
離幸福越來越遠...........而當一個人覺得幸福離自己而去時,
便會想藉著獲取更多的物質擁有來填補。
結果,常常是擁有的越多,越覺空虛,越不快樂。
 
在生活中,有太多微不足道的小事,在在地觸動著我們,
只是被我們忽略掉了,我們總『以為』,追求幸福是件大事,
一個大目標,一些大收獲,結果卻離幸福越來越遠..........。
 
獨自去看早場電影,在小攤吃碗陽春麵,再叫一盤臭豆腐,
然後搭公車回家睡午覺,對我而言,是幸福。帶狗狗去散步,
看牠興奮地奔跑,銀灰色地捲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,
那麼健康,那麼美麗,心中充滿著說不出地愉悅,我知道,那也是一種幸福。
在公車上,讓位給一位長者,老太太一迭聲『謝謝』,叫我好生溫暖;
想到自己尚能站立的雙腿,不覺有種幸福感浮了上來。
各位朋友,幸福不是生長在深山峻嶺上的仙草奇花,
它就像存在你身邊那些不起眼的小花、小草一樣,只要你彎下身,
只要你張開手臂,只要你敞開心,就能將它擁抱入懷,真的,就這麼簡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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